全世界崩塌，我想抱抱你 ——海鷗劇社話劇《你好，瘋子》上演

本站訊 6月2日晚上，海鷗劇社話劇《你好，瘋子》在大學(xué)生活動中心多功能廳上演。該劇講述了七個互不相識的人莫名其妙被關(guān)進了精神病院，他們想盡辦法證明自己不是瘋子，并逃離精神病院的故事。然而在這故事背后，還有許多謎團沒有解開……

同聚病院謎團重重

黑暗中，一陣嘈雜的聲音響起，其中夾雜著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說話聲音，“嗞嗞”響的電擊聲以及水滴聲。恐怖詭異的氣氛下，沒有人知道這是哪里，而在這重重的謎團下，又會有怎樣驚心動魄的故事？

燈光漸漸亮起，在場的七個人同時尖叫起來，幾個人神情慌張，似乎他們是第一次見面，互相詢問對方是誰，這里是哪里……所有人不知所措，現(xiàn)場亂作一團。他們都注意到自己的衣服，黑色的皮帶捆綁在身上，脖子上戴著項圈。前方還有一個閃著紅點的攝像頭，鏡頭后的人在緊緊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。他們可能是被綁架來的，但沒有人知道自己為何會出現(xiàn)在這里。

經(jīng)過一番詢問，他們終于搞清楚了在場七個人的身份：

那個身材較高、正義凜然，最先開口的男人叫做Sunny，是先驅(qū)報的一名記者，在喝咖啡的時候突然一陣眩暈，就來到了這里；那個矮矮胖胖，喜歡阿諛奉承，舉手投足有些嫵媚的男人叫做Tom，是一名律師，口頭禪是“我反對！”，他是在去見自己的當(dāng)事人的時候暈過去來到了這里；那個美麗又自信，八面玲瓏的女人叫做Lily，是一名公關(guān)經(jīng)理，是一名擅長社交、熱衷時尚的獨立女性；那個身形魁梧、豪爽奔放，手臂上帶有紋身的男人叫做Ben，是一名出租車司機，在開車的過程中出了車禍，才來到了這里；那個愣頭愣腦、敦厚老實的男人叫做Sam，是一名醫(yī)生，也是一位六歲女兒的父親，是在坐電梯的時候眼前一黑后來到了這里；那個老態(tài)龍鐘、嚴(yán)謹(jǐn)傳統(tǒng)的男人叫做Shawn，是一名歷史老師，最喜歡稱呼別人“講話的”，似乎總是在說話他是在講課時發(fā)生事故才來到了這里；最后一個女人叫做Icy，她始終沉默不語，似乎有很多秘密。

每個人都推斷著，自己是因何來到這“鬼地方”。建筑內(nèi)部破破爛爛，可能是在郊區(qū)，身上的衣服可能是在開制服派對，墻角那個詭異的鐵籠，或許可以說明這里是養(yǎng)殖場，還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……經(jīng)過一番推理，Tom得出結(jié)論：“我們是在郊區(qū)，一個消過毒的7號養(yǎng)殖場里面，開制服派對？”

外面突然傳來廣播體操的聲音，所有人聚在一起尋找聲音的來源，幾個人跌跌撞撞地擠在一起，脾氣暴躁的Ben忍不住了，朝著外面大吼：“什么意思！把我跟他們關(guān)一塊兒，我又不是神經(jīng)??！”醫(yī)生Sam糾正他，這叫做精神病。為了證明自己真的不是精神病人，幾個人輪流說了一個詞，在場的其他人做出動作，大家看起來都是正常人。

一個嚴(yán)肅的聲音傳來，是精神病院的院長。為了讓這幾個人冷靜下來，給了每一個人一陣電擊，幾個人抽搐倒地。  

眾志成城反抗壓迫

眾人在被電擊后，顫顫巍巍地起來，在這樣屈辱而又無力反抗的情況下，開始互相責(zé)難對方。群龍無首，必須要有一個領(lǐng)導(dǎo)者站出來，而記者Sunny發(fā)揮了媒體人與生俱來的正義感，號召大家團結(jié)在一起：“從現(xiàn)在開始，這個房間里的所有人就應(yīng)該凝聚成一個拳頭，一股力量，來警告那個在監(jiān)控器背后嘲笑我們的人。等我們出去的那一天，我們要他也穿上

我們現(xiàn)在身上穿的這身衣服，用最謙卑的方式，向我們道歉。”

大家都認同他的想法，激烈地振臂高呼：

“打倒院長！”

“還我自由！”

“拒絕簽字！”

沒有人回應(yīng)他們的反抗，只有一份突如其來的飯和藥，打斷了他們的吶喊。

對于那份飯，一份無法填飽七個人地肚子。貪吃的律師Sam想要獨占那份飯，但面對其他人的陰陽怪氣，只好悻悻地把飯放了回去。

而對于那份藥，沒有人愿意吃下，因為吃下就代表自己承認自己是瘋子。廣播響起：“吃藥倒計時30秒——”對“正常人”來說，受到壓迫卻無力反抗，是多么屈辱的事情。“精神病人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有病的?！盨unny主張要向院長證明自己是正常人，可是這一場證明之戲卻揭露了每個人不為人知的、黑暗的一面。

Sunny“待發(fā)”的文件夾里體察民間疾苦、傾聽民眾呼聲后編寫的報道變成了肉麻露骨和對當(dāng)政者的歌功頌德；Ben其實是一個黑車司機；Lily能夠通過關(guān)系讓精神病院大賺一筆；Tom要求院方立刻撤銷控訴，并宣布他的當(dāng)事人無病釋放……等待著他們的，都是一道電擊。而Icy是那個例外，她沉默不語，目光呆滯，顫抖著吃下了那顆藥。

第二次接受電擊后，每個人生理和心理上都受到了重創(chuàng)。Icy承認自己吃下了藥，被眾人視作叛徒，所有人都在沖她吐口水，最終被關(guān)在了鐵籠里。

為了再次能夠找到一套行之有效的，集體的秩序的行為，能向院方展現(xiàn)我們的神智正常，Sunny又提議做一些集體的秩序的行為，他們又開始了第二次證明。

“起來，全世界受苦的人。滿腔的熱血已經(jīng)沸騰，要為真理而斗爭。這是最后的斗爭，團結(jié)起來到明天。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(xiàn)。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(xiàn)?！币皇淄饠硱鳌⒎e極向上的歌曲讓所有人情緒激昂。之后Lily站在最前面，幾個人在后面揮動雙臂，他們又表演了一段千手觀音的集體舞，還一起狂歡，揮著手，繞著舞臺跑，邊跑邊唱歌，現(xiàn)場氣氛很是歡快。

但是這徒勞一場，大家都意識到自己這些是沒用的。萬能的Tom律師說會讓獄警來到牢房有集體性恐慌，然后無故聚眾、打架斗毆等，Sunny認為，斗毆或許是一個妙計。他作為現(xiàn)在的領(lǐng)導(dǎo)者，拉動現(xiàn)場的人來打架，首先是讓Sam騷擾Lily，眾人高呼“打架了！”又讓Sam成為那個受害者，被Tom和Shawn掐脖子。Sunny在期間奮力大喊：“使勁兒點，用勁兒掐啊，用勁兒掐，掐?。∑?，真掐，掐死他，掐死他！”

黑暗中的白光突然變成紅光，時間定格在這一兩秒之中，Ben以強壯的體格和驚人的力量趕走壓在Sam身上的Tom和扼住Sam脖子的Shawn，他看不得無辜的Sam被以演戲的名義而丟掉性命。他對Sunny的做法很是不滿，覺得Sunny就是個瘋子，他怒吼道：“從現(xiàn)在開始，再也別跟我提什么團結(jié)。你說的，瘋子就該待在瘋子該待的地方?！彼赶蚰莻€籠子，示意Sunny進入那個籠子，Sunny雖不肯，但面對“眾叛親離”，只能被動地吃下藥并被拖進籠子之中。  

新官上任重歸于好

Ben成為了“第二代領(lǐng)導(dǎo)者”。他讓Shawn、Tom、Sunny和Sam握手言和，Tom認為：“你真的是一個有正義感的人吶！”而現(xiàn)場陷入一陣尷尬之中。

為了緩解尷尬，Ben說：“我這個人特別相信緣分，能在這兒相遇，那他媽就是緣分。我

的意思是什么，難得認識，出去以后關(guān)系別斷了，大家加強聯(lián)系。等回頭有空了，我組個局，找個地咱搓一頓，喝兩杯。”

“喝……喝點威士忌。”Shawn說。

“那個，我平時是喝紅酒的，我家里還有幾瓶 82 年的拉菲還沒來得及喝呢。等出去之后，我就邀請 Ben 先生，當(dāng)然還有其他所有人啊，一起到我家品嘗品嘗。”Tom說。

接著他們又聊起來高爾夫球，幾個人相談甚歡，似乎已經(jīng)忘記了剛才的矛盾。

Tom打圓場：“金融界的，司法界的，教育界的，這個傳媒界的，工商界的，醫(yī)療界的，就連交通界的都有了！”

Ben又邀請Shawn來講評書，Tom來唱美聲歌曲：“寶貝兒，寶貝兒，寶貝兒，哦，喜歡……我以為你永遠是我的，我的。我知道你愛我，我知道你在乎我，只要你懂我，我就會出現(xiàn)……”

風(fēng)起浪涌，虛繪史章

燈光亮起，Tom,Shawn,Sunny,Sam又在Ben這位新領(lǐng)導(dǎo)者的命令下做起來俯臥撐。Ben用他在部隊訓(xùn)練的經(jīng)驗給這四位同伴立起了荒誕可笑的規(guī)矩。在立軍姿、踢正步、表演“人類進化史”等離譜的要求下，一聲聲尖銳的“我想出去”的吶喊被淹沒，Ben將眾人的呼聲置若罔聞。直到Sam再一次發(fā)出“我想出去”的高呼，森冷的背景音響起，矛盾一觸即發(fā)。

“你把這當(dāng)成了你的宮殿，當(dāng)成了你的王國。你可能就不想出去，你內(nèi)心的自卑讓你無法面對外面的世界！”

血淋淋的事實被Sam尖刻的語言剖開，Ben冷冷一笑。他選擇用暴力去掩飾自卑，用武力去征服欲望。閃爍的燈光中，Ben自私、無理、野蠻、瘋狂，他仿佛就成了精神病院的瘋子，在權(quán)力的欲望中沉浮。

然而Lily一句：“師傅……該收車了吧?！睙艄怏E亮，夢幻的泡影消散，冷酷的現(xiàn)實重新筑起心靈的藩籬，Ben在茫然無措中緩緩跪下。

“對不起……別往心里去啊……”

黑暗中，他喃喃。

滑稽喜劇，風(fēng)云突變

社會構(gòu)建起的文明秩序很脆弱，卻又很堅強。

在Lily的建議下，七個人最終同意采用代表制度與投票表決的方式來維權(quán)和抗?fàn)帯?/span>Sam,Shawn和Tom首當(dāng)其中成為代表。在一系列滑稽夸張的“歷史總結(jié)和反思”，以及Shawn戲劇性地提出三人吃藥不吃飯的決定之后，大家又熱火朝天地討論起出去的方法。Tom指出，要讓大家從這里出去，首先“要假設(shè)我們自己就是精神病患者”，而后向院方展現(xiàn)大家已經(jīng)康復(fù)。這一想法受到了其余幾人的一致同意，于是舞臺上又開始了戲劇性的 “還原現(xiàn)場，情景再現(xiàn)”。

燈光重新亮起時，眾人竟又回到第一幕的開場位置。大家一改初見的恐懼與猶疑，轉(zhuǎn)而用對比突出的夸張語氣與聲線互相打著招呼，引得臺下陣陣發(fā)笑。然而當(dāng)眾人將視線轉(zhuǎn)向那恐怖而陰森的大門，一瞬間，所有的心靈構(gòu)筑重又崩塌。他們爭吵、恐慌、憤怒、尖叫，黑色的情緒在這封閉的空間肆意侵城略地。當(dāng)Tom在最后高喊：“對不起！”眾人停止了恐慌，開始自己打起自己的耳光。

自扇耳光，多么爽快的戲碼呵！仿佛將槍口狠狠對準(zhǔn)自己，每個人就都得到了他們應(yīng)有的救贖。他們自戀，自責(zé)，自殘，自殺，他們怨恨別人進而怨恨自己。難道將錯誤的答案歸成了“我”，所有問題就得以解決了嗎？

當(dāng)最后大家亂成一團，高喊著“我是精神病，我要吃藥”時，他們以為他們找到了答案，他們以為所謂鐵窗病院無非就這些絕望，但院長最后卻用那希望為他們鑄造了更深的絕望。

院長說：“在你們中只有一個人有病?！?/span>

她說：“找到這個人，你們就可以走了?！?/span>

于是，他們互相猜忌，互相批判，互相攻擊，將那陰暗心靈的蟲豸盡數(shù)翻出。他們懷疑所有，批駁一切，甚至是道德、正義與尊嚴(yán)。

精神病院是灰色的，沒有出口。

混亂與爭吵，嘈雜與憤怒，她發(fā)出了最后的尖叫。是絕望?；蛟S也是救贖。

她說：“我是瘋子?！彼f：“你們走吧?！?/span>

門開了。

“你好，Icy。”院長說。

“你應(yīng)該說：

你好，瘋子。”

世界崩塌，我想抱你

什么是真相？Icy不知道。

當(dāng)她起身，看見初見時一樣的位置、一樣的姿勢、一樣的對話、乃至對她也全然陌生的Sunny,Ben,Lily,Sam,Tom時，她如哭泣般大喊，“是我啊，我是Icy!”

記憶支離破碎，世界全然崩塌。

院長一如往常的冷漠。她說她受夠了，她說她不想再玩下去了。于是黑色的真相一個個在白熾光下被殘忍撕開。為永遠6歲的女兒過生日的父親、沒有家的老師、給虛無辯護的律師、從沒有過奢侈品的時尚女孩、永遠去同一個地方的司機、為從不存在的報紙撰稿的新聞記者。

一切都是假的，一切都是虛擬的。你們對真相反抗，對真相憤怒。但在最后，認真的想一想：

你是誰？

“Icy.”

大家說。

“我是Icy。”

Shawn說。Ben說。Lily說。Tom說。Sam說。Sunny說。

“我不是Icy！”

Icy說。

一個人的痛苦是怎樣的？

外面雨是黑色的，往頭頂看，電閃雷鳴。精神病院是她的城堡，是銹跡斑斑、污濁、綁架和監(jiān)獄，是七個自己的戰(zhàn)爭，是永遠的陌生、恍惚、猶疑、恐懼、疼痛、眼淚和傷口。

你說，我缺少愛，所以我有了一個愛我的父親；我不認可自我，所以我有了一位永遠和藹生動的老師；我不夠漂亮，所以有了她的陪伴與鼓勵；我訥言寡語，所以他巧言善辯；我不夠聰明，所以他思維縝密思想獨立；我軟弱，所以他成了我強大的哥哥。

所以我殺不死他們。

“我就是他們”。

你選擇自己，但是，Icy,Icy,你走出去是白茫茫到一片空無的雪。

是你的勇氣，讓他們走了出去。

于是，暖黃色的燈光下，他們看著你微笑。他們選擇用六聲槍響，換你一個可以看見大海的木屋。

無解

城堡塌陷，鐵片翻飛。小小病床，藍色病服，倦容，黑眼圈，鎖鏈。

“院長”，或者說“患者”，捂住腦袋，在孤身一人的病房里，冷冷一笑。

“Icy，現(xiàn)在就剩我們兩個了。”

文：冷文博 吳天然 圖：鄧沛祺 楊芮涵 張镕浩 龔騰峰 袁心悅